太陽下山後,熱氣尚未散去的傍晚,和同事走過油麻地老舊而親切的街頭,去看一場期待已久的電影。一部不獲香港大型連鎖戲院青睞,但是在韓國本土叫好叫座,成為韓國第九部入場人數超過1000萬人次的電影——《逆權大狀》(又譯《辯護人》)。
該片以八十年代韓國走上軍事獨裁、警察國家為背景,描繪一位人權律師在釜林事件中覺醒、走上民主抗爭之路,藍本為韓國已故前總統盧武鉉。主角宋宇碩本是個唯利是圖的律師,對當時爭取民主的學生運動不屑一顧,直到對他有恩的餐館老闆娘哭著向他求助,說兒子振宇失蹤,並收到審訊通知,他才赫然發現國家的權力結構正在人們看不見的角落,以「國家安全法」為名迫害正值青春年華的大學生。那些被控以「傳閱危險書籍」、「非法集會」的「共產黨員」青年人,被拘捕後竟像人間蒸發一樣,扣留十幾二十天後,家人才收到審訊通知。眼見振宇音訊全無,老闆娘甚至連殮房都去過,渴望見到她惟一的、最寶貝的兒子——即使是最後一面。宋宇碩心疼老闆娘,於是帶她去拘留所見振宇,但是走進見面室的那個人,和之前溫厚善良的振宇判若兩人。他一頭亂蓬蓬的長髮,眼神空洞,反射性地說著「對不起,我承認錯誤……」宋宇碩震驚地發現他身上一條條暗紅的傷疤……
「石頭再堅硬,也是死的;雞蛋再脆也是有生命的。」《逆權大狀》中,振宇被捕之前曾堅定地對宋宇碩說。當時宋宇碩認為大學生的本分是認真讀書,參與所謂的社會運動、辦讀書會完全浪費了母親供書教學的心血。
在拘留所見到振宇後,宋宇碩決心為這群無辜的學生辯護,誓要為他們洗清罪名。宋宇碩開始閱讀學生傳閱、朗讀的所謂「宣揚共產主義」書籍,偵查被捕學生受禁錮毒打的秘密地點,一層層揭開權力背後的黑暗,一步步靠近黑暗的核心,以及,真相。
「如果我捏造真相,我的同伴會如何?」振宇的問題換來軍方高層更殘酷的對待,慘叫聲響徹雲霄。對學生來說,肉體上的折磨並不是最痛的,說謊才是最痛心的背叛——用顫抖的手一字字含淚寫下同伴企圖顛覆國家、承認自己策劃推翻政權的偽罪證。最愛國家的人成為國家的罪人。誰是判斷愛與不愛的上帝?
「國家主權屬於國民,所有權力由國民賦予!人民就是國家!」宋宇碩在庭上渾身抖震、咬牙切齒地向軍方高層證人怒吼。國家不屬於掌權者,而是屬於所有人民。韓國走過朴正熙十七年的鐵權統治、全斗煥八年的軍事獨裁,共廿五載有血有淚的反覆抗爭,如果沒有以卵擊石的勇氣,不可能換來今天綻放的自由與民主。
《觀影感言》/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