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攝: 韓繼聰 (035108)
真正的旅行,對我來說應該是有經歷的,有感動的,或許還應有一點點啟發的。
「你就好喇,又飛,今年飛咗幾多次?」朋友這一句絕對可列入這幾年對我來說最悶問題之首。
「都係咁,一個月飛一兩次,飛黎飛去都係果啲地方,真心有啲悶,不過總好過留喺公司。」這是我的最悶答覆。
因為工作關係,這些年來總是不停的飛,已飛得有點盲目,相機拍的照,電腦上寫的字,都是工作有關,差點已記不起上一次真正的旅行發生在何時何地……
那正好是開始這份工作,四年多前的夏天,轉工之間的一個小假期,忽然任性地獨自飛到柬埔寨。
金邊的戰爭痕跡固之言發人深省,吳哥窟的宏大也夠人目定口呆,但說到深刻,還不及到了國境邊陲的貧民區的一天。非常遇然的跟一位暹粒的三輪車司機交上了朋友,名字叫Samin:「我其實也讀過大專,讀的是電腦,但畢業後的工資還不及我當司機。」他邊駛車邊用他有限又最簡單的英語說:「我在貧民區長大,滿以為讀過書,生活會不一樣,最後還不是當一個司機,現在連怎樣開電腦我也忘記了,哈哈哈!」他像說笑話,但也聽得我有點心酸,好奇的問:「那你的老家在那裡?」「我明天正好想回去看看,我帶你去,你只要給我油錢,其他不另收費!」
成交,我就沒戴頭盔的坐在他的電單車尾出發。都忘了坐了多久,來到一條「河」邊,要用「河」是因為它像「渠」多於河,兩旁房屋大都是建得高高的離開地面,他解釋是為了避過河水泛濫之災。也有一些在河邊的小屋,與其說是屋,倒不如說是帳篷,比高高的房屋更簡陋,是漁民的家。岸邊盡是垃圾,河水的深深的泥黃色,臭氣紛天,很難想像河中那會有魚,人們如何在此生活。但這裡的人大都臉帶笑容地各有各忙,織魚網的織魚網、打魚的打魚、照顧小孩的照顧小孩…… 那些我差點碰也不敢碰的河水,對小孩們來說就是最好玩的遊樂場,跳水潑水玩得不亦樂乎。
我拿著相機到處處拍,本來全村人一起坐在同一屋子中看著一部小電視,卻因我的到來,打破了他們的專注。村民們對我的好奇似乎更甚於我對他們的好奇,小孩們開始跟著我跑跑跳跳,似要吸引我的鏡頭。好像都未有見過數碼相機的他們,看到自己的鬼臉即時在機背出現顯得相當興奮,雖然大家言語不通,卻沒有成為我們的阻隔。一位衣著特別光鮮整齊的年輕人,名字叫Phann,說可當我的翻譯,他的英語比Samin還好:「我在暹粒讀中學,希望明年能考上大學,當建築師,為家人起屋。」他說,雖像宣明會的老土故事,但親耳聽來卻意外地觸動人心。他不斷的問有關我的事,香港是怎樣的?我是不是也是大學生?香港的教育是如何的?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嗎?我一一回答,說:「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去過不少旅行,但也未看夠,你努力一點,也有機會。」他好奇的笑著聽著,說:「我們要出國,很難,只要能起房子給家人,我已很滿足。」
簡單就是快樂,卻有點可悲。我在想,會不會有一天,他會像Samin一樣,書讀完了,卻因現實環境只能當上司機?其實我也一樣,曾經想當電影導演,結果卻一步步遠離,雖然我生活或許比他們好,但夢想在現實面前,卻同樣脆弱(其實是我不夠努力吧!)。臨別,Phann留給我電話,說我要是下一次再來,記得要找他再談天,告訴他更多外邊的世界,但我知道或者我都不會回來吧,只默默的希望他能達到他的夢想,不要輕易因現實低頭。
Samin揚一揚手,電單車飛快的向前,小孩在旁赤著腳,拿著廢棄的紙皮就跟著我們跑,仿佛就是他們的一雙翼跑著跑著就會飛……飛,那一天我們會飛?
雖然這些年飛得很多,卻懷念當天還有自己一個去旅行的衝動與率性,懷念與全然不同文化的人的交流,懷念拿著心愛的菲林相機拍照的感動、更懷念那個還有夢想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