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悅淇141045
若理科人一生能獲得一個宇宙,文科人就能獲得很多個宇宙;對比起科學這一對一的語言,文學卻是一對多的。對於文學來說,很多時事物的出現不只是一加一這樣簡單, 即使是一加一也有等於無限的可能。就像有些廣告,不用說得太直白就能把那些沒有講出來的話給傳遞出來,文學就是這樣神奇的魔法,可能有時會看不懂,但那可能是世上最美的事。
鐵達時「Time is love」系列的第二輯廣告「這三年間」是我最喜歡的廣告,這系列的廣告拍攝得像微電影,短短四分鐘,每個鏡頭也在說明很多事,讓人不能一看了之,相信也是深入民心的要訣。
這個故事只有男女主角,背景是一家二手雜貨店,設定簡單,但特別的就是從開場的畫面就開始向我們解釋故事了。
開場鏡頭的黃昏中有一棟高而方正的大廈和一棟較矮而又下陷的大廈,細心點也能想到正常的樓宇都不會這樣凹陷,我們可以猜想這是個兩人的故事,而其中一人好像失去了什麼、缺少了什麼。接下來主角們就出場了,前幾秒說明時間都不早,而細節都在後面慢慢延伸醞釀開去,男主角準備打烊,女主角就到店門前了。「有什麼可以幫妳嗎?」「什麼都可以拿來賣嗎?」在反應鏡頭下,男主角抬着印了店名的大箱回望女主角,特寫鏡頭下的店名「宇宙」二字其實就是導演給我們的答案:什麼也可以賣啊,整個宇宙也可以。男主角隨後才回答:「妳可以拿來估個價,才決定賣不賣。」這裡也說明了文學的答案和科學的答案是不同的。
之後女主角就分幾次來賣掉物品,首先賣的是黑膠和漫畫。「妳喜歡黑膠嗎?」女主角只抖了抖幾下下巴,沒有說話,我們可以知道這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而是背後有更複雜的關係,可能不想說,也可能是難以啟齒。「這本漫畫我也看過。妳有全套嗎?」「有,在家裡。下星期拿來。」「可以快點嗎?妳住很遠?」「附近。」既然是住附近,為什麼不一次過拿來呢?很明顯女主角還未放下前男友,又想扔掉他的一切但又捨不得。而這片段中的黑膠和漫畫為店主和前男友做了一種喜好的連結點,算是一個伏筆吧。
上次拿來了比較不重要的東西,這次則拿來現在用不着的東西,因為下雨都不能踩單車和打球,女主角就在一個下雨天冒着雨帶了單車和籃球來賣。「不騎了?」「沒有人騎了。」「籃球也不要了?」「我不會打。」男主角聽到有點愕然,看了看正在擦乾頭髮的女主角,不覺意看到她的手錶。從那時起,他將她稱為「雜物小姐」,這名字也印證着他喜歡上女主角的歷程。
又一個晴朗的早上,女主角抬了一張床褥來賣,之前賣掉的都是前男友的東西,因此這床褥大概也是和前男友一起用過的物品吧,看來就是想宣示切斷關係的意思。「外套、枕頭、拖鞋、聖誕樹⋯⋯」女主角賣了什麼,男主角通通也給記錄起來了。「植物收嗎?」「死了就扔掉吧。」「三年了,它都還活著。」「我也見了妳兩年了⋯⋯放那邊吧,等過了明天幫妳處理掉。」女主角其實是在說感情還在活着,從細節能看到藕斷絲連的情緒還在蔓延中。男主角看到女主角久久也放不下感情,就想替她解決這心情了。
畫面瞬間紅葉紛飛,秋天到來了。雜物小姐拿了烏龜和信件來賣。「好久不見!妳的東西賣完啦?」女主角隨即拿出了有烏龜的飼養箱,「牠不煩人。餵牠吃青菜就可以,有空可以放牠出來走一走。」「牠晚上睡覺嗎?」為什麼是烏龜而不是其他寵物呢?可能是因為烏龜是種生活節奏很慢,又很畏縮的生物吧,就像女主角這三年也過得很漫長,又不敢放下以前的感情。片段中每句話也包含着一些訊息,若我們推論烏龜是代表着女主角,男主角問烏龜晚上睡不睡覺時,女主角沒有回應,多數就是否定吧,大概是在表示她晚上都睡不着的意思。
這時女主角又拿出一袋信,說:「紙,收嗎?」男主角看了看,說:「環保袋可以,廢紙不收⋯⋯」女主角聽到後,眼神似乎告訴我們很厭惡這句話,她有點生氣和不忿,什麼也沒說就走了,這動作分明說這些信件可能是以前的情書,對她還是佔心裡一定份量的東西,而不是「廢紙」,然而她又不能否定,矛盾的心情令她被人輕輕碰到傷口就退縮走了,猶如烏龜被碰一碰就躲進龜殼裡。男主角繼續記錄下女主角賣的東西:「雜物小姐這三年間除了烏龜、枯樹、廢紙,還有多少東西未扔掉?」他這句獨白中所說的事物分別是脆弱和該拋棄的,表明他感慨地想女主角能徹底地放棄對前男友的感情。
直到一個冬天的晚上,女主角再來了,她進了店後不覺意看到房裡都儲起了她一直來賣掉的東西,男主角發現了她,怱忙走出了房,關起了門,不想女主角知道他一直收藏着她賣掉的一切。這情節確實地告訴我們男主角喜歡女主角,喜歡到什麼程度呢?我們仔細看:漫畫、聖誕樹、廢紙⋯⋯廢紙中還有前男友替女主角畫的畫像,這幅畫還好好地擺在書架上呢,這個鏡頭讓我們知道他把她過去所有東西,包括前男友給她的都一一包容了,男主角就是喜歡女主角喜歡到這個程度。
這一幕後,時間跟空間都慢慢出籠,時間慢慢地走,空間漸漸地形成。原來女主角這次是來賣手錶的,她一次過拿了很多隻手錶來賣。「手錶我們不收的。」既然他那麼喜歡女主角,從前她賣的什麼都收了,為什麼只有手錶不收呢?就是因為需要這個不合理的地方來突出之後重要的訊息;「不過⋯⋯妳這隻賣不賣?」「你不是說不收嗎?」「這隻,我自己收。」前一句所營造的不合理成為這刻突出焦點的力氣,為了突顯女主角正在戴的手錶,男主角都不收其他手錶 。女主角這次沒有賣什麼東西便走了,她出了店門,男主角也緊接走出來,說:「等等!當妳想賣那隻錶的時候,再來找我。」女主角淡淡的笑了後,便出現「Time is love」這句標語,簡潔結束了整個故事。
那為什麼時間是愛呢?在最尾賣手錶的這一節還有兩句男主角的獨白,可以給我們答案。「時間,時間和時間⋯⋯」三個都是「時間」,表面上都一樣,但所含意義不同。時間,可以指手錶,女主角不能賣掉她正在戴的手錶,男主角只收女主角手上的手錶──這衍生出第二和第三個時間的意義:「但為何妳的心還掛在手上?」女主角把最重要的東西掛在手上,她最終也沒賣掉手上的手錶,對女主角來說,時間是無法完全割捨的東西,她不能對前男友忘懷,那不能割捨的時間點,就是她對前男友的愛;而對男主角而言,愛就是對女主角漫長而無盡的等待,等待她願意賣掉手上的手錶。他願意等待,也願意包容她的所有,等待加上包容等於時間加上空間,時間加上空間就是等於宇宙。到了這裡,其實是首尾呼應,這解釋了為何男主角一開始跟女主角見面時要抱着那麼大的「宇宙」,因為男主角對女主角的愛就如宇宙那麼無邊無際。
漂亮吧,撇除了對話,主角的表情和各鏡頭中的事物也在說故事給我們聽,四分鐘,不長也不短,內容豐富,在我看過的廣告中,這算得上是我心中的第一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