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黃怡穎、張嘉欣、施曉雯、陳銘聰、李卓軒
[文字版]
在你的認識範圍內,你覺得跨性別人士是甚麼?
{BITE}
跨性別人士應該即是已變性的人士,亦即已完成變性手術的人。例如男變女或女變男。
{BITE}
我不懂呀,即是一個男人很想做女人,心入面很想做女人,即又可能有一個人女人佢心入面很想做男人,但她做不了。即是心理與生理有落差。
{BITE}
是否泰國的人妖,易服癖的那些?還是䧳雄同體?
{BITE}
我知呀,那些做手術切下體,男變女的那一種。
過去一年,跨性別人士的議題開始走進公眾視線。香港是一個多元社會,很人都曾接受教育,不過對於「跨性別人士」的議題就似乎不是太清楚。 究竟什麼是跨性別人士呢?根據平機會的調查,近8成受訪在職人士表示不知道何謂「跨性別人士」,其實在這群性小眾當中,包括了變性人、雙性人、尋求變性並正接受醫學評估的人及一些不選擇做手術、只在打扮上作性別表達的人士。
Joanne(梁詠恩)於二零零九年接受變性手術。她說自有童年記憶以來,一直喜歡女性的打扮。
{Joanne}
應該從我6歲時說起,當時其實我已經發現自已與他人不同,或可以說是所謂的有些不太正常的情況出現,我覺得我自己不是一個男孩子,我很希望成為一個女孩子,我很想穿妹妹的裙子,很想自己有一雙胸部,我不明白為什麼,如是者我一直長大的途中,我做得最多的是壓迫自己,把自己裝扮成一個較男性化的形象。
訪問期間Joanne向我地展示未變性前的相片,舊相片中的她,眉清目秀,留着長髮,打扮中性,有時也讓人「雌雄難辨」。
{Joanne}
你看見照片之後你就會明白我以前有多麼努力把自己改變成一個男性,因為我當時看不見任何出路。既然我以一個男性成長,我以男性誕生,我就好好做一個男性。不要變態做一些這麼差勁的行為。
對於Joanne當時心裡埋藏著另一個「她」,她坦言當時非常無助和迷網,並四度想過要自殺。
{Joanne}
我都做不到,我覺得很難過,我每晚祈禱到底是在祈求甚麼,當我接觸到這個社群之後我就開始找更多的出路。我見心理醫生,見精神科醫生,我找一些同志團體查詢,到底我是不是我,我身上發生甚麼事情我亦曾到恩福堂求助,覺得既然祈禱力量這麼大,有沒有人能幫助我做這些改變,我真的不想行這一條路。其實壓力好大。當然基督教個信仰思想使我有一種好像沉淪的狀態,我試過4次想自殺。
天生男兒身,但又奈何想做女人,這個心結JOANNE自己固然難解開,家人也很難理解。
{Joanne}
我以為我向媽媽出櫃,告訴她有這種情況之下,會處理中間的問題。我媽媽很有趣,當我一說我自小就想做一個女性時,她第一個問題就是問我你需要做手術嗎?所以我跟媽媽做了表白,但做了訪問之後,覆水難返。訪問出街時,當時有很多不同的親戚朋友認出我,然後打電話問我媽媽打底發生甚麼事,很奇怪,他們不問我但問我媽媽,而一個老人家,六十多歲,她何來有受過教育而知道跨性別是甚麼的一回事,知道變性人是甚麼的一回事,我自己數十年來都未能完全明白,你如何叫一個老人家能夠解釋得到,所以原來她在這段時間十分難受,我媽媽以及弟妹都沒有告訴我,原來一個人的出櫃會使很多人受傷。
跨性別人士除了要面對心理上的不安,也要面對社會輿論的壓力,Joanne 梁詠恩既是變性人,又是跨性別資源中心創辦人,她就覺得現時社會雖然對跨性別人士的接受程度提高,但社會上仍存在著對跨性別人士的歧視。
{Joanne}
其實我發覺社會的接受程度高了很多,就算陌生人即使知道你是跨性別人士,我估計有一半人都可能會跟你說一句鼓勵的說話,反而不會辱罵你、或歧視你,當然今時今日,不能說社會的歧視已完全改善,最主要的歧視可能發生在就業、暴力、服務或學校等很多不同的範疇,其實入面的歧視都仍然很嚴重。
跨性別人士是社會上被邊緣化的小眾,但現時香港的法例對他們又是否公平呢?入境處條例列明,要在身份證上改變性別就需要接受精神專科醫生及臨床心理學家所提供一系列的治療,才可獲推薦進行性別重置手術。不過跨性別資源中心發言人卻對條例的公平性有另一番看法。
{Joanne}
當然你話不公平就一定有,這個世界上沒有甚麼是公平的,很簡單就是做了手術那班人又怎麼辦呢。例如完成手術那批人,你說現在立法不需要做手術就可以取得身份証,對完成手術又是很不公平。很多方面都是要取得平衡點。不是我的個人立場,我們的立場就是,如果做不到手術,因身體問題不能做手術,而他是有焦慮症的,就酌情由醫生批予可以轉身份証,其他的就一律要做手術,這是我們的立場,這方面會比較公平一點。
提到性別重置手術,Joanne早於2009年接受了這個手術,當時Joanne因為這個手術患上抑鬱症,究竟性別重置手術這一關又是否容易跨過?
{Joanne}
當我發現自己有抑鬱症的時間,所有事情都沒有興趣去做,不想去做甚至其實想過自殺。其實整個症狀之前,我都已經想過自殺,面對很多不開心的事情,沒有出路就會有這個想法。幾次之後,感覺上對自已而言很危險。我發現自已很危險的時侯,我就會調節自已,幫自已去過渡。當時我發現自已有抑鬱症,我就找了很多不同的機構、團體或人士去幫助自已,我開始跟身邊的人去傾訴,他們有一些好的意見,但也有一些帶歧視成份的意見。我也有打過一些同志熱線,找過精神科、心理科醫生,找過基督教團體教會,找過一些輔導。我還有朋友替我做過催眠治療,其實甚麼治療我也有試過。其實最近經歷過另外一次抑鬱症,我都很懂得保護自己。如果我不理會這些情況,我就很難幫助到有類似情況的人。所以我到現在仍很堅持去幫助其他人,亦放不下他們。
袁維昌醫生是全港唯一一個可以做性別重置手術的醫生,而袁醫生話性別重置手術都不是一個簡單的手術,當中牽涉的步驟相當繁複。
{Joanne}
一般手術是怎樣做呢?首先說一說女轉男,女轉男的第一步就是她不喜歡自已的胸部,要求做乳房切除,我們便要先做手術。然後就要做子官卵巢。她就不喜歡有月經,她就會做手術切除子官卵巢。然後就視乎要求,如果她仍然想如男性一樣有陰莖,就會嘗試為她做,就要視乎她自已的要求,她可以要求至如一個男性一樣可以站立小便、性交,如果有這個功能,手術就會複雜很多,要做很多次手術,身體亦會有很多疤痕,這就是女轉男的手術。至於男轉女的手術,基本上就是他不喜歡自已的生殖器官,不喜歡男性的陰莖、睪丸,所以我們會幫他將他的男性器官切掉,用本身的皮膚建一個假陰道,完成手術後需要定期做陰道擴張 ,男性喉核大的話需要切割,有部份男性如服用荷爾蒙胸部仍不夠大,要做隆胸手術,會有拼發症,視乎手術的複雜性,越複雜越多,如人造陰莖,變性人要站立小便、性交,會更複雜,要移植血管,血管易壞死,假尿道收窄要修補,要再做手術才可以。
袁醫生之所以願意成為性別重置手術的外科醫生,並不是基於一些理念,卻是一次機緣巧合。
{袁維昌醫生}
為何會選擇?我於1987年接觸第一個這類型的個案,當時我是瑪麗醫院的外科醫生,是機緣巧合令到我要接觸這一個工作,我本身對這個情況完全無認識,主要是有精神科教授成立了性診所,他是精神科醫生,但他需要外科醫生的配合,當時就接觸了我上司黃國基醫生,當時他認為我比較適合,因為我當時在英國受訓完畢回到香港,他就說不如手術交給你做,就是這個原因我便認識了這些病人,由1987年到現在便做了二十多年。
當有很多人覺得他們做手術是想在身份證上改變性別,但是袁醫生就有另一番看法
{袁維昌醫生}
多年來我從沒有一個病人是為了身份證而做手術,如果每個人都是因為想改變身份證而做手術,我覺得很困惑,會奇怪他們為何會這樣,二十多年來都沒有人因為身份證性別而要轉變,或者跟某人要結婚,不是這樣的。如果是這樣說是危險的,結婚的東西是可以改變的,而如果因為結婚的對象而要改變他身份的身體就不應該的,是應該源於他內心的世界,有困擾才會跟他做手術。
性別重置手術可以為跨性別人士改變他們身體上的性徵,但原來並不是每一個跨性別人士都會想透過手術改變自己。當中由本身女性跨性別到男性的小風,就是一個不想靠手術改變自己身體的例子。她覺得不需要以性別重置手術令其他人認同自己的性別,反而覺得手術會帶來很多問題及副作用。
{小風}
起初我覺得自己不屬於是一名女性,我不喜歡自己是一名女性的身份,所以我開始去接觸一些跨性別人士的組織,我發現跨性別人士的經驗與我自己的經驗很相似,即是大家對於身體上的想法以及一些變性人、跨性別人士的想法好相近的。
而且當我未認為自己是跨性別人士的時候我還認為自己是一個女同志,但我覺得自己融入不了女同志這一個群組中,聊天時覺得大家有點不識合,對身體上的想法很不同,所以我覺得自己不融合在這個群體中,因此我還在尋找有沒有一些更適合自己的群組去形容自己的身份認同。
不過如果不靠手術,小風又是怎樣從巾幗姑娘轉變成一個魁悟的男士。
{小風}
我不做上身的手術,主要原因是我覺得手術是最後一個辦法,我覺得如果不需要以手術令到體形上有任何改變,我覺得如果用一些方法,食物、健身、舉重,是可以幫助塑造一個健康的身形。
跨性別人士想去旅行其實都不容易的。之前提到入境處條例,他們需要接受手術才可以轉換身份證上的性別。當然身份證上未改性別的,自然出國會有所阻滯。
{小風}
可以完成整套手術的人比例很少,在整個群組來說是有很多人都是轉不到身份證上的性別,或者因各類型的原因,而因為轉不到身份證的性別,在社會上面受到很多的歧視,如果我的身份證上是男士的話,我到哪裹都會方便得多,身份證拿出來我起碼會覺得暢快一點,現在經常有人要求我出示身份證,我死也不願意拿出來,就是這方面有一點困難。我試過到歐洲的地方,被人帶到去一個室,問很多問題,一段時間後才讓我離開,有經歷過這些情況,有很多跨性別人士有機會都會選擇不出境,因為他們想避免這些麻煩,他又不想跟別人解釋,第二他可能未完成療程或者他根本沒有去求醫,不過你們都可能不相信,帶著醫生紙的情況可能會好一點,但可能有很多人沒有醫生紙。
不單只出國,跨性別人士亦要面對各種社會道德問題。早前變性人W小姐申請與男友結婚,但遭婚姻登記官拒絕,最後被終審法院推翻登記官決定一案,引起各界關注跨性別人士的婚姻是否符合道德觀念。基督教機構明光社總幹事蔡志森就認為,社會的倫理問題不應該訴諸法庭。
{蔡志森}
其實我們對終審庭介入去決定社會上一些倫理道德、婚姻制度,我們覺得不太合適。所以在現行的制度上我們最終都要尊重終審庭這個決定,所以我們希望政府嚴格按照終審庭個決定,要做了完整變性手術的人,即是切除了原來的性器官,重置了新的性別的性器官,做了完整變性手術的人才可以讓他們改變身份證上面的性別,然後按新的性別去生活,這樣才可以為社會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政府要嚴格守著這條條例,而不是現在有些人要求我做手術,或者做一半都可以讓他改變性別。這個我們反對。
雖然在社會上面多了人關注跨性別人士,但Joanne就指他們有很多人承受不起壓力,而不想出來面對公眾。
{Joanne}
我又不可以說是矛盾,其實他們亦都未必會不願意去面對公眾,只不過他們覺得未必承受得起風險,不要忘記的是因為社會的氛圍尚未作出改善,今時不日不要說自己是跨性別人士,就算說自己是一個同性戀者或者支持佔中,其實都可能會遇到很多的張力或者暴力。
平機會的羅小姐就話,跨性別人士大多數都會因以前受過其他人不公平對待而選擇逃避。
{羅小姐}
平機會過往接觸的跨性別人士而言,大眾不認識他們,或者他們見工時外表跟身份證不同,顧主不聘請他們,在街上受途人指責,雖然他們有受教育或有一定工作能力,但因為性別跟身體錯配(男兒心女兒身/女兒身男兒心),他自己都感到痛苦和困惑,亦由於社會上的不了解,會對他們產生很多偏見。
跨性別人士要面對心理、家庭、社會的壓力,在缺乏支援和關懷下,有些會選擇走上絕路。
{Joanne}
我04年時有位朋友準備變性,但中間遇到很多問題,最後終於燒炭自殺。05年我有另一位朋友沒打算做變性手術,但遇到一些不同的情況,他在家中跳樓離開了我。這兩個朋友使我覺得這個社會上沒有人明白或支持他們,我作為過來人我希望盡一分力去幫助他們解決心理上的問題,而非去完成變性手術。所以很多人來到我的組織時其實是有點失望。
不過當他們遇到困難時,又有什麼機構可以幫助他們?Joanne 創辦的跨性別資源中心可能就成為了他們的一個支援站,為他們提供協助。跨性別資源中心的發言人指,通常打電話來跨性別資源中心的熱線,都是索取資料。
{跨性別資源中心發這人}
我們就不是安慰,我們只是與他們傾訴,好像傾心事這樣傾訴,我們的安慰時有時會酌情處理,視乎他們的情緒問題去安慰,而不是胡亂安慰。例如他們打電話,一般都是查詢資料。
社會步入文明,人人都想獲得尊重,但一些性小眾卻仍被傳統的道德所束縛而被邊緣化,這個框架甚至為他們帶來巨大的壓力而令到他們不敢發聲,在我們追求人人平等的同時,我們是否應該嘗試打破這框架令他們可以融入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