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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修平|香港電影人要有志氣

我好希望香港電影可以走出自己一條路,我好希望自己可以是其中一員。

黃修平導演

頭髮留到耳邊的長度,除下口罩,一臉鬍鬚,黃修平導演自嘲是「逆流大叔」,但絕對不是因爲他的外形。熟悉他的觀衆會知道,他的導演之路是特立獨行。在他身上能感受到的,是創作自由的精神。

「很多年前有些前輩給我的忠告,拍戲應該一直拍大片才能打開一條路。現在來説,大片應該就是合拍片,面對審查,根本違反了創作自由。我希望堅守創作自由,但不等於每次拍都要非常反動,即使拍最和平的,不牽涉政治或太多社會事情,自由精神還是大前提。」

回想起最初想做導演的初衷,他嚮往的是電影那種文藝氣息,算是個文青吧。「最初是對電影夢幻世界的追求,中學時,喜歡一些關於成長和生命的電影,因爲與當時自身情況相似。《暴雨驕陽》啟蒙了我,再之前是宮崎駿的《風之谷》,講環保和珍惜地球。反而到了大學一年班,師兄鼓勵我看《大國民》,我不明白爲什麽是經典。長大後,慢慢探索世界思潮發展,自己對電影理想的看法、思想上會逐漸成熟。」

有些電影對他的影響,是日積月累的,不是霎那間衝擊。法國新浪潮導演尚盧·高達的《Breathless》是劃時代的作品,代表著人類創造精神與時代脈搏的結合。

「這是一部非常有創見的電影,等於畢加索的立體主義,可以將不同時空的人臉畫在一起。年輕時追求浪漫電影,特別容易感染自己,但《Breathless》不是這種電影。那時候菲林技術有進展,容許走上街頭,手持攝錄機,用自然光,在香榭麗舍大道拍攝,用手推車拍兩個人對話的鏡頭,採用非職業演員……近五年再翻看,閱讀出多一層意思,我們嚮往新浪潮,但不是模仿它,因為它有自己的時代背景,我認為新一代創作人應該越來越近這種時候,餘下就看大家有多少意志走出這一步。」

這一步究竟難不難走?常說港產片回不去了,那新一代香港創作人可否開闢一條新的路呢?

「港產片回不去黃金時代模樣,因為活在不同時代。我相信『DNA』,等於美國人會『Hip Hop』 些。我們有優良傳統,擅長拍故事片,靈活、火爆、頑皮,這些優點總會延續到新一代電影人身上,會演化成甚麼模樣還不知道,現在還未成形。世上很多地方的電影都是小成本製作,但技藝精良、藝術有震撼性、議題扎實,包括近年的黎巴嫩電影《The Insult》、《星仔打官司》;或者台灣電影人拍出擁抱自由的《返校》;十分賣座的泰國電影《出貓特攻隊 》。但香港還沒有,近幾年有些非常好,如《一念無明》、《樹大招風》、《叔叔》等。」

「我覺得香港電影人要有志氣,未必再雄霸東南亞市場,但有自己面貌,達到流行性、藝術性上標準,靠大家努力。」

二零一三年,《狂舞派》掀起一股追夢熱潮,「為了夢想,你可以去到幾盡?」這句說話大家應該很熟悉。

二零二零年,已不是當年的社會氣氛,這份熱血,還在嗎?

相信黃修平導演還很熱血,尤其在教學上,兼職教書十多年,今年來到樹仁大學新聞與傳播學系任教「Script writing」,是甚麼讓他保持著教學的熱血呢?源於在人生路上遇上印象深刻的老師。

「中學的美術老師帶我們去看進念劇場、看話劇,甚至在文化中心外面街頭表演;大學時和老師喝著奶茶,吃著薯片,或者到老師家中飲紅酒,講講畫、聊人生,可以講得很深入……」

「到自己有機會教書,或許很自然地多少也繼承了這種狀態吧。」

撰文:馬翠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