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琪141042
報紙連日以來,接連報導一些觸目驚心的新聞。今天又出現了——「中四生墮樓亡,開學至今16學生輕生」。這座城市數日來,細雨茫茫。與日俱增的數目,刺痛了我們的眼睛。這些數字背後究竟意味著什麼?反映的究竟是怎樣的時代,置身於什麼環境下的年輕人?一眾「九十後」,時常被社會扣上「港孩」、「抗壓能力低」等帽子。可笑的,是大多數隨口而出的批判,隻言片語的了解,只當是茶餘飯後的談資。可怕的,是社會的輿論和聲音,掩蓋了事實的真相。人們所了解和看見的,往往是事物的表面,而不是背後無法用肉眼看見的東西。
這些新聞,或多或少都戳中了我們這代人,在時代洪荒下,內心一直隱藏著的迷茫和悲哀。「自殺」是因為看不到希望而感到絕望和黑暗,還是對未知的一切感到恐懼和不安?
尤記得自己曾看過《挪威的森林》,書中很多人物對生命的選擇是「死亡」。那時十分不解,不懂為何他們會作出這樣的選擇。故事中直子、木月和渡邊三人是感情深厚牢固的摯友,他們甚少與外界的人接觸和建立聯繫。直子和木月是青梅竹馬的愛人,兩人如連體嬰般從小一起長大。木月一直呆在三人構造的安全世界裡,因為恐懼成長,害怕面對社會環境和人群,選擇在17歲時就結束了生命。直子因為多次經歷摯愛的人離世的悲痛,而患上了抑鬱症,搏鬥已久還是被黑暗的深淵拉扯下去。直子自我構造的世界裡離不開木月,他是她生命的一半、甚至全部。所以,失去摯愛後,便一直無法走出悲痛。渡邊也失去了摯友,但是他接納自己的孤獨,與愛好的書本和身邊的人交往,慢慢地走出陰霾。他和綠子都有著各自的傷痛和脆弱,但是他們選擇堅強地生活下去,學習去愛。也許,每個人對生命都有不同的詮釋和選擇。
還有一部電影《海上鋼琴師》,也有異曲同工之處。1900是生於船,長於船的天才鋼琴師,他從未離開過大海。他熱愛鋼琴,熱愛音樂,最後卻選擇和鋼琴在爆炸的輪船中死亡。
「阻止了我的腳步的,並不是我所看見的東西,而是我所無法看見的那些東西。在那個無限蔓延的城市裏,什麼東西都有,可惟獨沒有盡頭……我看不見城市的盡頭,我需要看見世界盡頭。」
無法看見的盡頭,難道不是人類對未知和不確定性的恐懼嗎?這一位天才鋼琴家,從小到大從未離開過熟悉的環境,他對自我的認知,身份的構建,他得到的榮耀和掌聲,他的世界和生活統統離不開輪船和海上的鋼琴。他恐懼陸地上未知的世界,恐懼看不到盡頭的城市,恐懼生活的無限可能性,恐懼改變。海洋上的輪船,輪船上的鋼琴構建了他的靈魂。「在琴鍵上,奏出無限的音樂。上了岸,何去何從……太多選擇,我無所適從,漫無止境,茫茫無際。」他害怕過多的選擇和未知,使他生命的熱愛變質。他執拗地堅持自我,堅持只有在海上才能演繹他的音樂和靈魂,才能釋放心靈。
這些人,在時代的沖刷下堅持自我的孤獨。這些悲劇性卻荒誕的人物,對生命的選擇,對死亡的選擇,何嘗不是在詮釋對現實社會的反抗和不滿?
我們從小就被家庭、學校、社會大眾教導要追求成功和卓越,從沒有人告訴我們這麼做的真正意義是什麼。從沒有人告訴我們,如何面對失敗,接納脆弱和黑暗的時刻。即便失敗,也只是為了絕地反擊。從沒有人告訴我們,可以走得慢一點,最重要的是追求自己內心認為的幸福。時代急促發展,使這座充滿商業化的城市,逐漸流失了人文關懷和人情味。精英主義的時代當中,我們被動地學習,被動地接受學校、家庭和社會輸出的價值觀。我們每個人都被期望著成為「精英」,在激烈的競爭中脫穎而出。從沒有人告訴我們,自我身份的構建和認知,除了成敗還可以源自什麼?成敗如何定義?是否指做符合社會主流價值觀認為應該的事?然而,這些又是由誰人來定義的。
在青少年的成長過程當中,如果執著於追求成敗,一旦達不到期望,內心的堡壘便容易崩坍。他們恐懼失敗,恐懼跑得稍慢一點兒,就被排擠到了人群之外,被遠遠地被拋離在後頭。然而,他們卻甚少得到溫柔的理解和鼓勵,關懷和擁抱。事實上,社會只有極少數人能走上金字塔的頂端。如果其他的分層,都在為「極少數人」服務的話,那麼其他領域和行業的發展便會枯竭,社會文化便會越趨單一和平面,最後被掩埋在時代巨輪的茫茫的洪荒之中。這,也許就是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