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秀敏135159
人生的轉捩點很多,年輕人會把公開試視作其中之一,那是一個繼續學業和投入社會的掙扎……阿怡,一個即將面對公開試的年輕女生,升學就業的矛盾和顧慮,她似乎沒有考慮很多,因為她早已比大部分人經歷更多轉捩點。
我十歲來港,一個中文字也不懂
阿怡的媽媽是越南人,香港爸爸在越南經營製衣廠時認識媽媽,順理成章結婚並誕下阿怡,三人一直在越南生活。十年前,阿怡隨媽媽來港,並入讀小學。十歲的阿怡本應就讀小四,但對中文零認識的她,只能插班小二。期間還要參加半年的中文水平提升班,由「一、二、三、四」慢慢學起。學習能力不俗的她,在校內老師和提升班姑娘的幫助下,小二已熟悉中文,可以和同學正常溝通。
相比其他普通話背景的新移民,這個半年就學懂基本粵語的十歲女生,怎能不讓人驚歎?阿怡憶起學習中文的時光,似乎遇到的困難不大,她笑言:「不知道為甚麼就懂了」。但是,這個越南文轉為中文的環境變化,預言著年紀輕輕的她將比別人經歷更多不平凡。
我要離開父母了
阿怡一家三口在港共同生活的日子只有約莫五年。因為爸爸要回去越南繼續製衣生意,媽媽又不習慣香港的生活,只好把十五歲的阿怡寄託於一個認識的獨居婆婆家,和婆婆相依為命。
這是阿怡首次離開雙親。說起這段日子,阿怡輕描淡寫,言談間總令人感覺她不在乎,她早已習慣似的。可能家庭的不和諧早已鍛鍊了這個女孩,使她更堅強、更獨立。阿怡猶記得和父母生活的日子,躁狂的爸爸和妄想症的媽媽總是爭吵、打架,完全不顧身旁女兒的感受。有一些畫面,是阿怡至今仍然揮之不去的:和爸爸爭吵的媽媽哭喊著撞牆;被爸爸打後的媽媽割脈自殺。經歷如此家庭暴力,目睹如斯殘酷現場,這個小女生沒有崩潰,不是堅強是什麼?
我在關愛的日子
和婆婆生活約半年,中三那年,阿怡入住關愛之家旺角家舍。和大部份生活在關愛的女生一樣,她由社工轉介來到這裡,開始了「坐監」般的生活。膽小易哭的阿怡,甫進關愛,眼淚不止。這裡的家規有約十頁,每頁都寫滿密密麻麻的字。原本生活無甚束管,如今起居都要活在規條下,十點要關燈睡覺,使用電話有時間限制,每個舍員都要輪流煮飯清潔,就連零食也不可以隨便吃……阿怡頓時感覺生活似「坐監」。但適應能力強的她,很快便習慣這樣模式。
在關愛生活年半,失去自由,卻得到更多。她最感謝關愛的專業輔導服務,使她回憶家庭生活的不快時,沒有痛苦的感覺,慢慢建立自信。阿怡更活用輔導員的方法,不時擔當朋友的輔導老師,為他們解決情緒問題。她說,「這就是傳承」。雖然阿怡現已離開關愛約兩年,但和關愛的聯繫仍不會斷。每年關愛之家的春茗,阿怡都如期出席,閒時也會回到關愛吃飯聚舊。相比其他政府資助的宿舍,阿怡稱,「我們不會叫這裡宿舍,而是家舍,因為這裡給我們家的感覺」。
我要做空姐
正在奮力準備公開試的阿怡,即將面對人生另一轉捩點,她目標明確,希望能成為空姐。她坦言,自己的成績未必能考上大學,但應可符合對於空姐的要求。阿怡相信自己精通越南話的優勢可以幫助考上空姐,她堅定:「總之,我一定要做空姐」。如此渴望成為空姐,背後的原因原來埋藏著這個早熟女生的小小願望,「飛越南線時,就可以探望媽媽」。
後記
阿怡現今住在另一個政府資助的宿舍,家庭仍未得團聚。阿怡的父母於年初離婚,兩個九歲和六歲的妹妹跟著無業的媽媽,至今仍未能有機會接受教育。對於父親的不負責任,愛理不理,阿怡似乎沒有寄予厚望。她只想自己快點工作賺錢,改善家庭環境,幫助妹妹入學。
二十歲的年輕人應該在享受大學生活,應該忙著上莊、拍拖、兼職,應該計劃著去哪遊玩旅行……二十歲,本應揮霍青春、無憂無慮的年紀,阿怡卻要背上生活的重擔,要擔當家庭的支柱,要成為「爸爸媽媽」的角色……這似乎是不幸的。可是,或許生活就沒有什麼應該不應該,只有要與不要的選擇。而成熟的阿怡選擇了「要」與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