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在一個幸福的家庭,在八十年代渡過青澀的中學生涯,陪伴著潘漫紅的,是那部充滿魔力的彩色電視機,也承載著她的夢想……
八十年代是香港電視劇的黃金時期,金庸武俠劇天天上演,本是金庸小說迷的她,更離不開電視機了。
她中四立志當電視編劇,結果還真的如願了,原因是反叛?
「小時候媽媽逼我讀英文,但我覺得讀英文學校,英文也不怎麼差,結果我偏要讀多些中文。我喜歡中文堂,因為我可以半堂寫作,半堂用來玩。作文高分沒有秘訣,最大的幫助是看小說吧,金庸的文字,不知不覺吸收了吧。」
其實她不反叛,頂多是愛唱反調,因為她知道底線在哪裡。
「我覺得我不夠反叛,雖然讀書時不是很乖,也會整蠱老師,譬如愚人節大家都會玩,但我有底線,就是不會到見家長的地步。所以當我到一個群體,對方設立底線,我都不會過。正正是因為乖,我覺得對創作大打折扣。」
她乖,亦是一個有原則的人。在樹仁新聞系畢業的她,還是跟隨自己的夢,進入電視編劇行業。在集體創作的環境中,她適應嗎?
「初入行寫的第一場戲,大綱已經定了,大概故事是有一個比較奸的男主角,曾經被相士批算最後會眾叛親離,當他飛黃騰達後再遇上相士,上前罵對方,意思是批錯了,但相士一眼就看出他身邊根本沒有親人。」
這樣的故事其實不難寫,問題是,她是一個基督徒,要一個基督徒寫出相士算得準確,似乎有點為難。
「我想了一晚上,我只是一個小編劇,不能反了整個內容。那怎麼不違反內容,又不違背自己呢?我用了模棱兩可的講法,就是那個相士說:你的路怎麼走,不是我一句說話來判定,而是自己怎麼選擇。我批過什麼不重要,最重要是眼前怎麼走下去。」
她把整個大綱改了,難得得到上司認同。「所以就算只能寫別人定好的大綱,也可以有無限天地。到了自己能夠定分場,怎麼把六至十個點化成三十場戲。雖然主題還是上司來定,但也可以有無限可能性。」
在工作崗位上,她默默地、愉悅地沉浸在創作小天地。初期的她,世界觀是光明的,直到看過一本書,才開始定睛於世界差的一面。
「我需要很長時間的理解世界,我的成長比較幸福,對人性黑暗一面沒有想像力。長大之後,工作環境也沒有爾虞我詐,可能我比較幸運。十幾年前,我讀了一本書,是美國人寫的,講述美國如何使用手段經濟侵略其他國家,引發其他國家政變,甚至有些國家領袖飛機意外死亡。那時我覺得很奸詐,影響了我如何看待世界。」
看過《經濟殺手的告白》這本書後,近十年,她的世界觀黑暗了些,對人性的理解更深刻了。她亦時刻感受身邊乃至世界發生的事,因為創作源於生活。
「平時我會看書、看劇,有時候聽到某些新聞,會激發一些想像。例如有宗新聞是,一名女孩在巴士上層被男朋友割斷喉嚨。我會想,究竟是什麼讓一段少男少女的愛情演變成這樣?將女孩的否定變成一種激烈、兇殘的手段來對付。究竟那個男孩的成長是怎樣的,他的故事應該很有意思。」
「我其實很想寫一個半紀錄片式的故事:十個曾經贏過六合彩頭獎的故事。我不相信他們從此家庭美滿,走向更好未來。至少我還沒聽過,有人最終做了上市公司主席,我很想認識這些人,又不想自己作,因為很難想像拿到幾千萬元後的世界。」
入行二十七年的她,寫過無數劇集,包括《再見艷陽天》、《陀槍師姐2》、《妙手仁心3》、《花花世界花家姐》、《On Call 36小時》等等。
她中四的志願,如今達成了。她還想要什麼?
「我經常夢想我有三百億元,可以養一班人,他們怎麼創作都可以,把自己的創作放上平台,就算只有一個人看,拍了掌,也很好。我很希望能夠快樂創作,在HKTV有一段時間是很開心的,王維基放手讓我們創作,這是一個夢。如果我有,更好。」
二零一五年,她成為自由身編劇,在教學上,她經常鼓勵學生,至少試一次最想做的,不要計較錢。「想做大賊,那就不好。在最沒有包袱的時候,做自己喜歡的。我現在覺得最開心的是,回頭再選,我選不了第二條路。」
她,就是電視劇《導火新聞線》的編劇,一生只做一件事的潘漫紅。
撰文:馬翠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