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太混帳了

學校離家有一段距離，每天都必須乘坐過海巴士，轉折回校。每天途徑中國銀行，長江實業，那些用「金錢」築成的重要資產。在那裡，每一對高跟鞋都是這麼的高，每一對皮鞋都是這麼的光亮。一個年輕伙子坐在賓士裡，囂張地向行人發動引摮，本來行色匆匆的路人，是走得更急了。也許，這就是所謂的「中環精英」，男的神氣，女的挺胸，眼神與步伐一致，是香港社會主流價值觀念的勝利者。

巴士停在十字路口前，停在右邊的車裡有易容的洋氣貴婦，芳齡六十有五，帶著亞裔傭人；左邊的街路上，混血兒學生與那殖民地時期的建築擦身而過。香港國際十分，不需深究。對這些精英來說，一句「上有天堂，下有蘇杭」足以形容香港，但這個香港是沒有深水埗、佐敦、油麻地的。在他們的世界裡，收陀地交保護費，住劏房是傳說中的傳說。

在天后下車，去了大家樂吃飯，捧著餐盤，好不容易找到位子坐下，卻笨手笨腳撞翻了一杯水，恰巧，一位清潔工經過，「唔該，我唔小心倒瀉杯水」話已出口，才發現捧著客人餐盤的她，臉上掛著涙行，也許是因為她戴著帽低著頭，所以沒人發現吧？她強顏微笑，輕輕地向我點頭。一碗三寶飯在前，但我不好意思吃，每次她經過，我都不敢抬頭。她是不是因為這份工作而受到委屈？找不著生活的尊嚴和希望？這才明白，原來，在香港有的是彭定康還是梁振英都不重要，因為在社會，我們的處境、遭遇從來都是逆來順受，一切不曾改變。我們從不責備社會的改變，對一個人的悲哀從不過問，只知道要人犧牲個體情感，叫人無條件適應集體。

如果，這時我安慰她，叫她堅強點，會不會欺人太甚？最後，我還是沒有安慰她，更沒有找她道歉。是我在她難堪的時候，無意地走進她的情，還把她拉回「現實」。實在是太混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