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校園徵文比賽生活文藝欄

可被機械人取代的記者和該被淘汰的紙媒 (新聞評論參賽作品)

作者:李峻逸145044

2015年5月,NPR(美國國家公共電台)駐白宮記者、前任商業記者Scott Horsley 跟 WordSmith 進行了一場撰寫新聞稿比賽,後者以2分鐘完成稿件,並取得912票。事實上,Wordsmith 是一台撰寫新聞稿機器人,利用人工智能逐步學習傳媒機構的寫作風格,文章的相似度亦隨科技的發展而提升。

2015年9月,內地財經網站「騰訊財經」發佈名為《8月CPI同比上漲2.0% 創12個月新高》的文章,文末表明:「本文來源:Dreamwriter,騰訊財經開發的自動化新聞寫作機器人,根據算法在第一時間自動生成稿件,瞬時輸出分析和研判,一分鐘內將重要資訊和解讀送達用戶」。據悉,美國《洛杉磯時報》、雅虎和美式足球NFL 也開始使用機器人撰寫簡單的新聞。

2015年12月15日,一本香港潮流雜誌封面故事是「LA 直擊 Kobe Bryant 最後致敬特集」,在概述完Kobe 的生涯後,寫了一句「(PS:上我們fb,有訪問片睇,方便你不想睇字,夠方便。)」。無錯,不要驚訝,這 22隻字的確是出現在一本紙媒上,一種僅能以文字和圖像表達的媒介。無錯,事實亦的確如此,影像是大趨勢,文字在走下坡。然而,我又不見得這位記者有多用心去完成這篇重點報導。

新Monday

接著這 22隻字的是一份以 Q&A 的形式呈現的訪問稿,一問一答。撇除頭四條推銷球鞋用的問題,除了訪問心態轉變的一條,其餘三條都是不知所謂。第一條是關於對憎恨者(Haters)的看法,一條 Kobe 都答到累了的問題,對籃球稍有認識的猜到 Kobe 的答案會是:「多謝你們呀 Haters,你們很搞笑。」之類的話;第二條比較有趣的:「記憶中,噓聲最大在哪裏?」這條問得不錯,但記者只寫下:「波士頓。Oh God! 一直都是波士頓噓聲最大!」到喉不到肺;最後一條就是「寄語題」,又是另一條老生常問的問題,Kobe 說來說去都是三幅被-「傳承」和「激勵」下一代。講完封面故事的主稿,便是兩頁關於該新款鞋款的推銷文章,和「Kobe 10件必須知的事」。

簡而言之,他只是把整個訪問的部份對話內容公開。這樣的訪問需要專程派人翻山越嶺去做嗎?用 Email、用 Whatsapp、用 Facebook不就行了嗎?以這麼簡陋的形式呈現,又稱得上是「最後致敬特集」嗎?隨便交出「行」貨,然後不負責任地怪責讀者不愛文字,只求簡單直接的視覺聽覺享受,這又是記者該做的嗎?實話實說,以這種客戶服務式的問答訪問,誰都會選擇看影片而不讀文字。

然而,但影像真的完勝文字嗎?不。文字是有相對優勢的。第一,與訪問片段相比,文字可以在把受訪者吞吞吐吐的話和舊話變成轉述句;第二,在字裏行間可以適當地加入資料,例如「回帶」、引用名言等等(由於要保存句子的完整性和流暢度,影片是不可刪減的,否則「突入」便會很奇怪了。);第三,影片的內容全是剪接過的直述,觀眾僅能得知受訪者答問題那一刻的反應,但文字則不然,可以在段與段的過渡時描述那種起伏變化。但很可惜,作者並未有利用這些優勢,便認為「影片>文字」易於讓讀者接收訊息,是不負責任的行為。再者,這句指示句又「我們」又「睇」,口語書面語夾雜,然後又胡亂下標點符號,真令人不知所措,完全不知道他究竟想「點」。

這種不負責的記者被取代的日子不遠了,人工智能必定能更妥善地完成這樣的稿件,因為這些簡單的抄寫對話記錄的工作,隨著科技的進步根本不用人手來處理,市場上需要的是思考更敏銳、眼光更獨道、說故事更強的記者,例如Scott Horsley,他雖需要7分鐘才能完成稿件,但他仍以9916票大比數擊敗撰稿機器人。

談完這位記者的未來,不如再談那本雜誌吧。

假設我是一名「不想睇字」的讀者,這篇報導也是不知所謂的。翻了再翻,還是找不到 QR CODE。試問這是 Harry Potter 裏的動態報紙嗎?一點都可讀性 (reader friendly) 都沒有。然後我便上他們的 Facebook 嘗試找回那條「訪問片」。在哪裏?在哪裏?原來是已被轟到底了。辛辛苦苦找到,但發現這條片連 Kobe 的腳步聲也沒有,又怎算是訪問呢?難道 Kobe 用彈樂器的方式來答問題?

又「最後」又「致敬」又「特集」,還是重點的封面故事,但質素竟然這樣低,整本雜誌的其餘部份都是廣告稿件,或是網上媒體報過的內容。試問又如何吸引讀者購買呢?印出來是用來留記錄嗎?不過,更離奇的是他們還「勇奪 Spark Awards for Media Excellence 2015 的最佳內容獎」。

談完了內容,便到排版。這本雜誌的書脊在左,但每篇報導的開首段都在右手邊,是當讀者是古人嗎?要不是刻意提醒自己要先看右手邊的話,我幾乎每次都是先看第二段,再看第一段的。這樣排版一點可讀性的沒有。不看這本紙媒是應該的,它被淘汰也是必須的。

新Monday

其實這本雜誌就是新MONDAY,但它以前是挺優秀的,起碼在重量方面。

「啪!」2012年的新MONDAY 墮地。

「噗!」2015年的新MONDAY 墮地。

以前的新MONDAY 挺好看,因為有挺多原創內容,而不像現在--跟一本「購物雜誌」、「廣告雜誌」一樣。2012年的第620期,新MONDAY 派人飛到美國的LONG BEACH 訪問 SYNDICATE BARBER SHOP (理髮店)的主理人 Tim Trezise 了解西岸的潮流文化。雖則只有4頁的篇幅,但內容極之有趣和有深度,還令我看上這種文化。隨後的第624期,再談到美國的西岸文化,但今回是談其「墨仔風格」(cholo style),不但講述了西岸文化的特色和影響,還「貼地」地講了香港有哪些人曾嘗試墨仔風格,如 MC 仁,去到最後才做廣告,介紹哪裹有賣這風格的服飾。結果,這兩篇報導便成功熏陶了一個青年。當然,那個年代的新MONDAY 還有很多不錯的原創稿件,但我明白大家都「不想睇字」所以我也不逐一講解了。然而,現在的新MONDAY 要不是廣告客戶的稿,便是把網上雜誌的內容再報一次「炒冷飯」,超級乏味。

筆者近期在閱讀一本叫《老鹹書》的舊書,內容完全顛覆了我對色情刊物的印象。事實上,舊時的「鹹書」還是需要以「紮實的文章」吸引讀者,不但要有「甜故」,還要有不少深入的報導做「底」。這裏的深入報導,並不是指深入地介紹「架步」和「雞竇」,還會有一點關注社會議題的稿件,如第九期《咖啡屋》刊了一篇《消失了的榕樹頭》為起首文章,大寫港府清拆榕樹頭一帶的舊屋舊店,又有專講黑道內幕的《新趣周刊》,務求令一本鹹書塑造成雅俗共賞之物,相當吸引。相反,現在的新MONDAY 僅有一些專欄值得閱讀,其他編輯稿根本不值一提。《老鹹書》有一篇叫做《翻炒舊料搵老襯的《大男人週刊》》,當中講的情況跟現時的新MONDAY 十分類似,我引用一小部份:

「是絕對『一品鍋』式的集錦製作,東拼西湊,毫無睇頭,但更要命的,書中諸事八卦的娛樂新聞或毫無睇頭的生活消息。」

或許那位記者只是在說晦氣說話,嘗試以「激將法」鼓勵讀者多讀字,但一本雜誌的質素如此差勁,被淘汰也是必須的,因為市場不需要多餘的垃圾。

江湖忠人的《老鹹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