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專訪】
「我鍾意打邊爐、飲茶、食叉燒飯」,他說著流利的廣東話。
無立錐之地
他的家族於1975年來港,從此落地生根,直至他, 已經是第三代。Jeff在香港出生,小時住九龍, 小學唸專為少數族裔而設的深水埗李鄭屋官立小學, 學校第一語言是英文,第二語言可以選印度語、巴基斯坦語或中文。 身為印度人的他,卻放棄學習自己國家的語言,選擇學中文。 Jeff說,父親覺得他們「以後都會留係香港發展」。
地道方言如「佢哋唔參我玩」、「收陀地」、「放飛機」 他全部都識,他跟好多香港人一樣喜歡街頭小吃,自言「唔食得辣」 。中學時會去球場「跟隊」踢波, 上Youtube聽Beyond,為了唱好Beyond的歌, Jeff曾用兩星期時間日日夜夜上YouTube, 將歌詞的每一個字,每一個音,用拼音寫下努力背誦。久而久之, 才練得一口流利廣東話。
在香港謀生,不懂讀寫中文等於自廢武功。2004年前, 政府更硬性規定少數族裔學童必須入讀特定學校。 Jeff在小學足足學了六年中文,卻不足以應付日常生活, 原來學校教的中文只是幼稚園程度。再加上政策規定少數族裔學校, 中一後以學英文及法文為第一、第二語言,學生失去學中文機會, 這令一心打算在香港發展的Jeff大叫無奈:「就算過到會考, 唔識中文都考唔到大學。」
Jeff指,身邊有不少朋友想做警察,消防員, 但因中文差而無法報考,被逼做看更、做地盤或領綜緩, 更差的是加入黑社會,「我地中五之後係無路行」Jeff嘆道。 他身邊不少同學在中三已經輟學加入黑社會, 更嘲笑仍在唸書的Jeff:「你讀多兩年之後都會搵我哋!」
一如朋友所料,兩年後Jeff 會考只有兩科合格,隨即加入成為其中一份子。墮落兩年, Jeff因偷竊及打交被捕,被扣押12小時。 Jeff指自己一入警署已經後悔,即時致電黑社會兄弟, 誰知所謂兄弟,個個「放飛機」。只有一直跟進自己的社工, 融樂會前總幹事王惠芬(Fermi)前來保釋。之後兩個月, Fermi更為他各處奔波,找來多封求情信, 最終Jeff被判緩刑,無需入獄及留案底。
兩個女人 讓他站起來
Jeff輾轉來到重慶大廈樓上的基督教勵行會做個案工作員, 他坦言一開始時十分抗拒,說自己「好驚重慶大廈!」初時工作主要是協助難民尋找居所,並為他們提供一日三餐, 這培養了Jeff對弱小的關注。 但令他最無奈的是接觸敏感個案時,往往被一句「你唔係社工, 我唔可以透露」為由拒絕。當時25歲的Jeff, 才立志要成為社工。
但會考只有2分,加上中文讀寫有困難, 要讀一個社工課程談何容易呢?此時Fermi再次為他解決困境, 為他找到一個明愛專上學院副學士課程, 校方同意以其他科代替中文科, 他和另外兩名少數族裔朋友才順利入學。 Jeff一再提到Fermi對他的恩情, 更指Fermi是他第二個媽媽。
姍姍來遲的畢業證書
而Jeff親生媽媽對他影響更深。他憶起母親時眼帶淚 光,語速亦變得緩慢,因為母親在去年中病逝, 看不到看他成為社工。Jeff指「媽咪係一個social worker」,只要別人有困難,一定盡力去幫。 在墮落的兩年間,他與家人關係很差,媽媽對更認為他沒有未來, 直至他立志修讀社工課程時才改觀。在四年半工讀期間,Jeff 試過因無錢交學費,而不能考試,幸得母親將家中的金飾典當, 才可繼續學業。媽媽在臨終前更叮嚀Jeff,「 一定要繼續去幫窮人」。1月26日是Jeff的畢業禮, 恰巧亦是媽媽的生忌,他最想對天上的媽媽說,「Because of you,I am here today.」亦立志延續母親的遺願。
千里之行,始於足下
2015年Jeff步入30歲,或者在30歲才開展事業, 才找到立足於香港的位置,比一般人來得遲。但所謂千里之行, 始於足下,Jeff計劃重新學習中文,提升閱讀、書寫能力, 亦希望在兩年後修讀學位課程。身受教育種族隔離政策之苦的他, 又指少數族裔一直盡力適應香港社會,但都不得要領, 比較著名印度人只有藝人喬寶寶,而最能克服語言障礙的代表, 就是一直在主流學校讀書的利君雅,「利君雅係好辛苦, 跌低咗好多次先成為記者」,他對利君雅的毅力讚口不絕, 亦咬牙切齒地指「我以後一定會送仔女去local school」學中文。
撰文:邱翠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