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何逸蓓 ︳
「打你個小人頭，打到你一世抬唔起頭！打你個小人手，打到你搵錢唔到手……」今年53歲的「小人婆」何憑融每天都在灣仔鵝頸橋下一邊唸著這句口訣，一邊用破鞋在厚磚上拍打小人紙。不知不覺間，她從事「打小人」行業已有40年。她以「迷信」與「樂於助人」形容自己。
何憑融在廣西梧州市長大，稱13歲起開始「打小人」，後來隨夫來港定居。小時候她經常患病，連從事醫生的父母亦束手無策，於是向算命師尋求醫治方法。算命師說，她要學習「打小人」才能消災解難。其後，她向道教茅山派師傅學習「打小人」、算命與卜卦，身體情況果然好轉。自此，她開始變得迷信，認為「有些問題一定要靠神功解決」。昔往女兒每逢考試，她都會幫女兒「打小人」，利用神靈的力量，保佑她考試順利。
燒香拜神，是道教祭神儀式之一，旨在表現對神靈的尊敬。何憑融除了「打小人」，作為乾誠的道教信徒，她也會拜祭前人、神祇。每晚七八時收檔後，回到家首要事情並非與家人吃晚飯，而是走到壇前拜祭已故茅山派師傅，餵他們吃下香火，祈求先人保佑她工作順利。每逢過年，她也會與家人到祠廟拜祭神靈，「佛又拜，神又拜」，希望獲神靈的福蔭，保佑他們來年順風順水。
不過，懂得算命與看相的何憑融，工作和生活上不會「以貌取人」。即使有暴躁相貌的顧客前來光顧，她也不會拒諸面外，反而會向該名顧客直言要改變其暴躁脾氣。到街市買菜時，她不會因檔主一副吝嗇的相貌而不去光顧。
刀子口 豆腐心
「打小人」是民間巫術之一，平民可通過「巫師」的詛咒，驅走霉運。然而「小人婆」常唸讀惡毒咒語，不少人認為從事此職業者定必是毒婦。但何憑融的例子卻打破了這種想法。
曾有顧客找何憑融「打小人」，希望通過下咒，令上司身患惡疾，甚至身亡。但她沒有如此做，唸咒時並沒加入與「死亡」有關的咒語，反而是化解二人不和。「『打小人』是為了消災解難，而非謀害他人。我會化解二人恩怨，令二人和好如初，但不會詛咒別人死亡。菩薩也不會想別人死亡。」
何憑融一直抱著「助人」心態工作，有時更化身成「社工」，細心聆聽客人心事。有一次，她準備收檔時，一名年輕女子走到檔口前呆呆站著。她叫該名女子坐下並為她算命，得知她流年姻緣不順，於是為她「打小人」。兩天後，該名女子致電她說，那天她與男友分手，傷心不已，本打算吞藥自殺，但「打小人」後「情況好轉」，表示感謝。此後，該名女子常找她談心，她也樂於聆聽。亦曾有名熟客夜深致電她，哭訴丈夫在內地包養情婦，不禁萌生輕生念頭。於是她跟該名熟客傾談了數小時，勸說她要珍惜生命。最後該名熟客打消了輕生的想法。這兩次「救人」經歷，讓她明白到「打小人」不但能治鬼，還能「治心」。
對何憑融而言，「打小人」工作充滿意義。「我很熱愛這份工作。那些人找我『打小人』，我真的希望菩薩可以幫助他們解決問題。我希望菩薩顯靈，保佑他們順風順水、身體健康。當然不能做壞事。我是抱著這種心態工作。」
入鄉隨俗
何憑融在內地「打小人」近20載，初時來港並不認識香港文化，形容自己當時猶如「一張白紙」。於是，她於向本地玄學師傅請教，由基本知識學起，並跟師傅討論中港「打小人」習俗相異之處。
以鞋子為例，按照傳統習俗，「打小人」需用木屐拍打，但何憑融卻是用破舊的高跟鞋。而高跟鞋上還鏽有幾朵小花，添上幾份時尚感。她解釋，傳統的「打小人」習俗確是用木鞋。可是來港後，她向本地玄學家、人稱「昇龍師傅」的何樹添學習，得知本港「打小人」習俗慣用高跟鞋，自此改用高跟鞋拍打小人衣紙。
記者質問她曾否質疑該名師傅說法，她不消三秒回答︰「沒有。」反問︰「現在哪兒找到木鞋？」用高跟鞋來拍打是「結合實際和潮流」，迎合香港文化。
除了儀式細節上有改變，何憑融為入鄉隨俗，性格變得溫柔。
記者發現，相比其他「小人婆」，何憑融拍打衣紙的力度相對較輕，唸咒線聲亦稍為柔弱。她解釋，以前她住在偏遠山村，村民習慣大聲說話，因此在家鄉做打小人生意時，聲線較亮哄，拍打力量也較大。但來港後發覺港人說話語調溫柔，其公公、婆婆亦勸她說話溫柔一點，做事要「輕手輕腳」。潛移默化的影響下，她漸漸變得溫柔，拍打小人紙的力度和唸咒聲線隨之變得「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