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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順風》:香港人,人家/家人都看不起你

電影《一路順風》(Godspeed)一般視作為一部公路電影,其在第53屆金馬獎中獲得8項提名,結果僅見最佳美術設計獲獎。到底原因為何? 未欣賞電影前,自己有一種假設,就是這類黑色電影未必符合金馬獎的本格看法。然而,看畢電影以後卻有另一種想法,是不是題材過於「冷酷無情」。

電影由許冠文、納豆、戴立忍、庹宗華、陳以文、吳中天、梁赫群領銜主演。故事講述一個的士(計程車)司機老許(許冠文),他二十年前由香港移居台北;他在一次「偶然」的機會,跟上小混混納豆(林郁智)遇上,其後二人在這條從北到南的公路上一同地經歷了一段生和死的遭遇。小混混擬利用的士運毒,老許為了便宜生意,主動兜搭,結果惹來一身蟻。故事又加插了一段黑吃黑的情節,大寶(戴立忍)和庹哥(庹宗華)本為販毒拍擋,大寶常言自己跟庹哥情同手足;可是,庹哥手下阿文(陳以文)暗手謀害庹哥,奪去毒品及毒款;然而,阿文最終為大寶以家法侍候。

許冠文接受《香港01》(20161230)訪問時說:「電影的劇本新鮮又有情,非常緊貼他思考的東西。」新鮮,對於港產片而言,這類公路電影較罕見的;有情,我想「冷酷無情」才更貼切。

筆者看畢電影後,最有趣或好奇者乃為何故事設定了這個香港人的角色,為何以一個販毒故事穿插其中。原來,因為,香港人才可以反映出台灣人的一面;因為是一個販毒故事,因為他是一個小混混,才可托起一種台灣人家的無情的一面。這是我的一種後設聯想。

老許是一位香港人,從不知為離開香港,也不知為何留在台灣,更不知為何當上的士司機,一切都是他人說吧,聽他人說,人家如是說。他自己從來沒有自己想過點滴。二十年過去,娶了一位台灣太太,生了孩子,但家人都看不起他,原來今天所擁者不過一架破爛的的士。這個家對他而言,是多麼「冷酷無情」。他為了奉公守法,為了省錢,老遠去泊車,先喚家人下車等位吃飯,自己生怕家人久等,心急不已。詎料,回來時候,家人已吃得飽飽之餘,也沒有打包給他,還說自行打的回家。那天,原來是老許的生日。二十年過去,原來所謂家者,對於老許來說,不過載客吃的的士司機而已。老許為人「很港式」,愛貪便宜,但他卻是一位奉公守法的人,否則不會為守法老遠去泊車;可是,奉公守法對於家人而言,卻是麻煩、誤時、擔誤。法治何價,真好笑、無奈、難過。

至於小混混,他是全片中最忠於自己工作的人。其實了不起。他無論如何都以完成任務為己任,受了槍傷,沒有錢,生死關頭,都要完成任務。老許不肯回頭,他自己想辦法。他答允給車資老許,最終沒有食言。但老許取他便宜,但卻沒有對他置不理,當他們身陷黑幫糾纏之際,老許本可逃逃夭夭,他最終還是回頭,伸手淘款,助其解圍。他們萍水相逢,卻待如「手足」;相反,大寶和庹哥稱兄道弟,庹哥遭紅目仔設局殺害,假手阿文,出手奪命。大寶拿到阿文,家法侍候,但卻打算約定紅目談判,生意可以不變的話,生意便照做如儀。所謂兄弟朋友,骨子裡不過一宗生意。真是一場人間現形記,好不熱鬧。

老許受困其間曾對納豆說過,他最想吃小籠包。因為當天太太「一家人」吃了小籠包,自己錯過了,一直「恨」記在心。如今,小混混回來,打算付車資之餘,更為他買了一籠又一籠且熱氣騰騰的小籠包。

老許問他:「你怎知我在這裡?」
小混混回說:「試試看,不在的話,回台北找你,一直至找到為止。」

小混混一直信守付款承諾,為了承諾不怕麻煩,更不會食言。許冠文常言,世界無情 (《香港01》(20161230)),又說這部作品有情。家人無情,黑幫兄弟無情,但原來有情者是陌生人。

人生路上,若求一路順風,原來唯有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