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黃偉傑,生於1979年。
踏入2019年,邁向40歲。他從一名新聞記者半途出家,毅然到英國讀電影,學成歸來攝製第三部作品,亦是個人第一部大片《樹大招風》,便榮獲金像獎最佳導演。孔子曰:「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究竟他怎樣看待行年四十?
黃偉傑摸摸頭髮,幽幽一笑:「人們會覺得你30幾歲就拿金像獎,現在的成績優秀,我從來不當一回事,這個名銜對我而言意義不大,我不覺得它是什麼。」
回顧黃偉傑的執導之途,先憑《變臉》及《快門》,在獨立短片界嶄露頭角,繼而受導演杜琪峯青睞,跟許學文及歐文傑聯合執導《樹大招風》,最終踏上金像獎大舞台。
黃偉傑坦言,獎項只是表面風光,自嘲藝術成就依然不外如是:「我覺得裏面充斥很多運氣,所以從來都不認為自己的藝術成值得這個獎。因為獎項背後有很多人幫忙,例如前輩對我們新人的支持,甚至業界投票時,都仿佛想向我們透露香港電影是什麼,又或者鼓勵新人,給我們入場票進入這個行業。」
當大眾以為這名新晉導演踏上人生高峰之後會再接再厲,趁勢推出下一部作品,繼續在電影圈發光發熱;但實情是,雖然黃偉傑的工作機會增加,包括有人接洽製作合拍片,但他仍然不為所動,寧願醞釀心中第二部作品。他苦笑:「坦白講,我拍完《樹大招風》壓力也不小,第二部電影如何超越前作,甚至達到同等的質素,其實一點也不容易。」
黃偉傑:「杜琪峯監製跟我說,作為一個新導演,第二和第三部作品才能真正奠定你日後在這個行業的地位。第一部很多時候都覺得你有運氣;第二部你要做到又有口碑又有票房,你才可以鞏固;到第三部才真正奠定你是個怎樣的導演。所以我現在處於一個醞釀的階段,正在籌備自己第二部作品。」
憂導演生涯 未敢貿然接拍搞笑賀歲片
黃偉傑選擇劇本,經常將「質素」掛在口邊:「例如有些老闆的取向講求快、最重要是完成拍攝,那些我通常都不會接。因為我對創作質素要求高。即是你現在開部賀歲片給我,我不是拍不到,而是我想不想拍,又或者拍出來會怎樣,其實會直接危害我的導演生涯。我並非故意貶低賀歲片,只是要拍一些可能很講求時間性、要快靚正,成本不高,劇本質素不是特別好,總之就是出來的效果要搞笑。坦白講這些我做不到,因為我自己都是講質素,我寧願它不要開,但都不想它拍得差。」
黃偉傑的「三年時間觀」
他力求作品精良,成功同樣需要時間醞釀。當年三十歲初為人父,創作《樹大招風》的過程屢屢碰釘,計劃竟由一年變成五年。無法單靠導演費養家,唯有一邊做兼職,一邊創作;榮升金像獎最佳導演,又想起了心中偶像美國大導演兼編劇佐治魯卡斯:「我偶像George Lucas都花了三年才有《星球大戰》,所以我從來不擔心時間。」
「我個人比較循序漸進,不可能一步登天,一定要慢慢來,寫好劇本是基礎。其實我不怕慢慢去煲一件事,令到它一炮而紅,所有都是值得。你不急着去開第二部,因為反過來你開的第二部沒質素,反而會在我成就上走反方向。所以我再多花三年時間,也不是一個問題。」
時間編織命運,當《樹大招風》的劇本元素是宿命,而有份創作的他,又是否相信獲最佳導演殊榮屬其「本命」呢?
黃偉傑沉默了一會兒,長長地吐出一句心得:「我信自己有運氣,但是我不信自己所有一切都是注定。」
「因為我在銀河映像(電影公司)工作了五年,它出品的電影最大的命題就是命運。在我人生經驗中,我會發現一切都是自己爭取,包括我每一步、每一個部署,我做的每一件事,其實某程度上我是看到回報。例如我拍一些獨立影片,其實我想引人注意,我引人注意可能是想拿獎項,或者去拿我下一套電影的入場券,所以我拍《快門》時野心好大,又安排槍戰,又安排跳樓,又安排撞車的劇情,其實我想告訴業界,我做得到、我拍得到這齣戲。而最後在運氣底下,杜琪峯找我去拍《樹大招風》,所以我當年拍《快門》的部署,爭取的曝光是有回報。拍《樹大招風》亦是另一個證明,所以我更加需要在我接下來的時間,去證明我的能力在哪裡,所以我永遠都是充實自己,去等下個機會。」
採訪後記:
在求快、速食的城市中,黃偉傑是一個堅持慢工出細貨的異人。他願意花上五年的光陰製造一齣電影,願意花一個下午去綵排電視劇的一幕長鏡頭。「四十不惑」,「惑」就是迷與疑,「不惑」則是不迷不疑。黃偉傑對電影的態度,本身就是一種不惑,他深信自己走的每一步,無論前路是驚濤駭浪抑或風平浪靜,也未曾動搖。
採訪、剪接:黃欣婷、郭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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